劳荣枝年轻照

劳案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，除了案件本身的残忍血腥之外，还在于它以20多年巨大的时空错位感，展示出了时代的狂飙突变。那是一个并未走远，我们都心有与焉的时代。而劳荣枝留下的是一个时代沉重的背影……

文/ 齐同学

编/ 毛毛雨

劳荣枝案这几天进入二审阶段，再次引起社会的广泛瞩目。控辩双方以生死标的做最后的刑事技术博弈，不出意料的话，劳应该也会很快上路。她的生命将会定格在48岁的将近知天命之年。

劳荣枝天资聪颖，容貌清丽，很会念书，也算学业有成，以中专学历分配一份体制工作。这在今天考公考编时代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。不仅如此，她在驾驭异性情感上也是游刃有余。无论是法子英这种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瘪三混混，还是厦门深情款款的高质量男友，她都可甜可咸的一律通吃。

再看如今她在法庭上的表现。对检方指控，他心机用尽，极力把罪行向死无对证的法子英推脱，各个关键重要节点都体现出惊人的计算能力。这里面固然有向死而生的终极赌注，但也不得不说她有着极强的学习适应能力。这不是换个律师面授机宜，亲属策应配合之类可以简单解释。

只能说劳荣枝绝不是一般的头脑简单的暴力犯罪。如果她能踏踏实实上班工作，即使没有大富大贵，也会有一个波澜不惊的人生。以她的天资禀赋，熬过初入体制的清苦，最终得偿所愿也未可知。她最大的悲剧，就是不甘于命运的摆弄，最后步入歧途绝路而无法回头。

九零年代中后期，国企脱困任务艰巨，正是职工下岗重头再来的前夜。与国企相比，她所在的石油子弟学校，就更是食之无味的鸡肋。整个社会涌动的商品经济浪潮，席卷内外，撑死胆大的，饿死胆小的。这些在今天都是不可想象的。

劳荣枝是江西九江人，家中幺女，上面有几位兄长，但劳在家中似乎并没有得到额外的关爱。

哥哥说，家里五个孩子，希望劳容枝能够早点出来工作帮家里分担一下负担。他们的父亲原先务农，后来招工被招进石油工厂，拿的是一点微薄的工资。母亲则为了照顾五个孩子，根本没有正式的工作，平时只能抽时间打零工来补贴家用。

劳荣枝在充满梦想的年纪，很难忍抵挡外面世界的诱惑。而家庭温情早已被清苦拖沓的日子消磨出了另一副面孔。在青春爱情和事业梦想面前，劳荣枝无法得到任何家庭助力。她是一只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的小小鸟。

劳容枝二哥回忆，自己曾说“让她走，让她死在外面去”的气头话。这是平凡世界的最后倔强。对比今天法庭内外为她奔走张罗的，还是这位平凡二哥。如果没有劳荣枝，他注定就是天下千千万万的沉默的平凡二哥。劳荣枝在这样的家庭，她认识和接受法子英都有着可以预见的内在逻辑。

当时更大的背景，则是包括江西在内河南、四川、安徽等中西部源源不断的民工潮。在壮丽恢弘的历史叙事背后，这里面有比肩美国西进运动血泪一般的时代苦难，整整持续了近两代人。有摩登时代里的流水线，有星星点点的矿难工伤，还有红男绿女的纸醉金迷……

仅仅在十年前，南方改开前沿的某市还以失足妇女形成的服务性产业闻名全国。许多大中城市霓虹闪烁处，还有如“沙县小吃”地域商标一般的，后来被摸摸取消的，以某市名字直接冠名的“**休闲踩背”。这何尝不是那个时代底层社会的整体宿命。

江西自古物华天宝，人杰地灵，文教昌盛。但因为历史的现实的种种原因，始终处于欠发达状态。这种欠发达还不同于边疆落后，它是一种文明中心视野下的发展匮乏。这种匮乏又催生出人性尊严深处的绝命反击。劳荣枝与法子英，一售其貌，一逞其力，在某种意义上是殊途同归。

劳荣枝是90年代早期的中专生，完全可以称得上那个时代的知识女性。劳荣枝有足够的发展冲动去改变命运。今天劳荣枝所在的江西省，仍然有全国婚姻市场里面彩礼最为昂贵的“江西嫁”。这很难说是不是一种发展的应激文化反应。劳荣枝追求更好的生活，这无可厚非。

劳荣枝和法子英在深圳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，据称是在商场高消费之后的合影。照片中的她在法子英肩旁，一副小鸟依人状，得意和满足之情溢于言表。如果没有血色案底，看起来还真让人以为是幸福伉俪。

劳荣枝案集中在90年代中后期，其后未再有犯案。而她本人则潜入美丽的滨海城市厦门，过着岁月静好的太平日子。她先后做过奶茶店服务员，酒吧舞女等，闲暇时间学习绘画，并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，尽享捞女之利。

如果劳荣枝在犯案之初，和法子英一起被捕获判亡，也许早就湮没于灰黄的案卷里。劳案之所以如此引人关注，除了案件本身的残忍血腥之外，还在于它以20多年巨大的时空错位感，展示出了时代的狂飙突变。那是一个并未走远，我们都心有与焉的时代。而劳荣枝留下的是一个时代沉重的背影……